十年长歌

3.
今天沈昊新接了一个委托，委托者是位名叫“施施”的女士，是本地娱乐休闲中心的部门经理，前些天接下了酒业行会成立的签字仪式及晚会的工作，她的女儿“小诗”主动揽下给游吟诗人“河鲜”送邀请函的工作，希望可以利用工作机会见见河鲜，不料没有按时回家，电话关机。游吟诗人河鲜，与施施的公司合作过很多次，小诗是他的粉丝，在送邀请函之前，他的电话呼叫转移，一直联系不上。施施发动亲友寻找并报了警，有目击者称河鲜在小诗出门的前一天，独自驾帆船出海钓鱼，临走时不仅带了海钓器材、露营用品，还有录音设备乱七八糟什么的，没回来。办案人员排查了若干地点，一无所获，承诺将加大巡逻力度，有什么发现立刻通知施施。施施听说叉烧侦探社擅长找人，又委托沈昊毛子尖找回小诗。

河鲜以前在一个叫“马赛克院儿”的地方参加过培训，小诗很有可能去过那里。沈昊毛子尖来到这个“马赛克院儿”的大门口，发现这里就是北区空气污染的来源。复杂又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，若有似无的薄雾夹杂着黑烟笼罩着整个院子。两人马上跑到附近的药店多买几副口罩，顺便打听情况。周围的阿姨姐姐们看起来对这个公司很是鄙薄，没一句好话：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买卖的。这院子原本是个音乐学院，选学员什么的有两把刷子却不会培养，误人子弟，当头头儿的不是混吃等死就是炒糊了大锅菜，用糊味膈应人。后来听说是玩内斗给耗死了，卖给了一家公司。这公司也是不着调，三天两头改名，按理说，改名什么的也碍不着周围的居民，可院中榨甘蔗的声音太吵了，院里散发出来的气味实在太恶心人了。周围的居民们觉得看见这个院子，就想给它打上马赛克，大家背地里都叫它“马赛克院儿”。市里派人查了两次，没找到什么恶臭的源头，批评两句“榨甘蔗声音太大，扰民”就拉倒了。周围的居民，有的默默忍受，有的被熏的搬家，有的舍不得老宅老街坊，留了下来，不时啐骂。

两人走进院内，发现院中种了些韭菜和甘蔗，不少工人在割韭菜、榨甘蔗。韭菜虽稀稀拉拉的不剩几棵了，味道却出乎意料地冲鼻子；甘蔗被机器反复榨了又榨，声音震耳欲聋，甘蔗渣堆得极其高大。两人逃命似的跑进教学楼里，噪声小了很多，但臭味倒是越来越浓。阿尖不舒服，进了卫生间，紧接着又有两个带着口罩的男子进去，片刻之后男厕所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。沈昊等在外面直纳闷，见到阿尖一边揉太阳穴一边笑着走出来，就帮着他揉，顺便问刚才里边笑什么，眼睛还瞟了一下跟在阿尖后面出来的两个人：一位小哥笑成了八字眉，另一位眉眼如画，左眼下的泪痣更是动人。阿尖说，厕所有句标语“微分忧伤，积分希望”，泪痣男说这忧伤都能微分了，必定是连续的呀，此恨绵绵无绝期啊！另一个不太明白，泪痣男又说，可微分则可导，可导则连续。就好比你们学校门口放着一排自行车，连续的，用脚一踹，全倒了，这就是可导（倒）则连续，但连续不一定可导（倒）。

听到这里，沈昊也跟着笑了起来。这时转角处走过来一位穿制服的大叔，问两人在聊什么，沈昊回头看了看，发现八字眉小哥和泪痣男已经走远了，就老实回答：讲男厕所的标语。制服叔立刻眉开眼笑：“两位是头一回游览我们院吧？真是好眼光，咱们国家最高学府的厕所里，也有条一模一样的标语。不如我带两位参观游览一番，这院子里可有数不清的典（槽）故（点）。然后中午在这儿吃饭，我们这儿的食堂有上好的鸡腿，两位不来百八十个算亏大了。看见院子里榨甘蔗的了吗？我们这儿榨甘蔗汁也是一绝，不榨到最后一滴绝不算完！blablabla”二人心中吐槽：“附庸风雅也不用附庸到人家的厕所里头去啊！而且这标语有毛病没发现吗？微分忧伤，如果忧伤是指数函数，微了也白微；积分希望，万一希望是奇函数呢，积分一下那就是个零！还有，这里臭味这么大，大叔你讲这么多话也不戴个口罩，这是习惯了吗？”沈昊连忙打断制服叔的自嗨，说我们是来找人的，找个名叫小诗的姑娘，她可能来过这里。制服叔摇头说不知道。

两人继续沿着走廊往里面走，没见着什么人便上了二楼、三楼……路过一个大阶梯教室时，一个高瘦男生一边从后门跑出来一边发短信，满脸纠结郁闷的样子。沈昊清清嗓子，走上前去说明来意。那高瘦男生却像找到救星似的一把抓住毛子尖的肩膀，说：“哥们儿，我一会儿就帮你们找人，现在我求你帮帮我！”说完就脱了浅绿色外套强行塞到阿尖手里，继续说：“我叫赵磊。一会儿老师点名帮我答个到，万一他点名提问随便说说就行。我是模特班的赵磊甲，千万记得，赵磊甲，模特班！单是我们班就有三个叫赵磊的，今儿上大课指不定还有几个重名的呢！我下课之前应该能赶回来，回来就帮你们找人！”阿尖说我跟你长得也不像啊，高瘦男生指了指阶梯教室说：“他都没正眼瞧过我们，从不管纪律。咱俩身高差不多，你穿我外套绝对没问题！”说完“Chua～”一下窜到楼梯口，又转过身来做了个“拜托”的手势，用夸张的口型小声说了句“模特班、赵磊甲”，又“Chua～”的不见了。

沈昊阿尖面面相觑。阿尖无奈地看看手上的外套，只好穿上，从后门进了教室，坐在最后一排。沈昊坐在“赵磊甲”的旁边，看见讲台上有位马赛克脸老师——对不起，此人面目可憎，一看到他，大脑就自动给他的脸打上马赛克——讲得唾沫横飞，座位上学生们大多数戴着口罩昏昏欲睡，泪痣男和八字眉小哥居然也坐在他们不远处的最后一排，只不过泪痣男表情槑槑地玩手机，另外一位小哥也丝毫不见笑意，八字眉小哥变冷漠小哥。

“下面点名提问！”马赛克脸老师一边翻花名册一边说：“模特班，赵磊，甲。说说做艺人最重要的是什么？随便说。”“赵磊甲”慢慢站起来，想了想说：“艺德。”老师一边继续翻花名册，一边摆手示意他坐下，一边说：“下一位同学请给个不同的答案。XX班，XXX！”被点名的学生们，有的答才华，有的说是努力，有的认为是机遇……最后马赛克脸老师说：大部分同学们答的都对，只是不够全面。我们做艺人，最重要的是要有成功的作品，而成功的作品，是才华、努力、机遇的三位一体。要卖弄你的才华，这样才能得到喝彩；要标榜你的努力，这样所有的不足就都有了借口；要抓紧你的机遇，因为不是随时随地都有人掏钱的！话音一落，一股更大的臭味袭来。
冷漠小哥翻了个白眼。
泪痣男翻了个白眼。
沈昊翻了个白眼。
毛子尖……从后门跑到走廊干呕了两下，然后向厕所方向跑去。沈昊追了上去。